第四章 一针见血

 2017-12-31 02:12

我听不见张春兰的哭泣声,但她的眼泪从未停止过,那应该是一名母亲哀伤到极致的表现,景承把纸巾递到她面前,还伸手握住张春兰的手。

“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,但人死不能复生,节哀顺变吧。”

“你能理解?”张春兰接过纸巾打量景承,用颤抖的声音反问。“你有孩子吗?”

景承摇头。

“那你根本就无法体会我的感受。”张春兰泪流满面。

“我能,我真的能。”景承很肯定回答。

张春兰抿嘴摇头,口中喃喃自语:“你走吧,你们都走,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
“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。”

“你知道我的事?”张春兰眉头微微一皱。

“我知道你喜欢深蓝色,喜欢吃粤菜,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挪威,你想卖掉这套房子,因为隔壁邻居让你很讨厌,你想辞退宋苗,因为你妒忌杨晓佳对一个保姆的感情,还有你工作不是很顺利,将面临一次重大的人事调整。”景承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。“还有,我知道你喜欢上自己的上司……”

“你,你到底是谁?”张春兰微微张开嘴吃惊看着景承,从她的反应看景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,我猜想她最想问的应该是景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。

我对此并不意外,这才是我熟知的景承,只是以往他剥开一个人秘密时总会表现出刻薄、尖锐和锋利,而现在他的表情和张春兰一样的吃惊。

景承回头看向我:“为,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?”

我摊摊手很无奈的回答:“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我问你的。”

景承好半天才镇定下来,目光聚集到张春兰的身上:“我告诉你这些,是希望你能明白,我能看出很多事和真相,所以你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。”

“她有隐瞒?”梁定国有些吃惊。

“不光是她,这屋里的气氛太压抑。”景承偏头看向打完电话回来的宋苗。“每一个人都在刻意隐瞒一件事。”

我意识到景承应该是觉察到什么:“她们,她们和凶案有关?”

景承的表情很温和,也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强势,始终保持着谦逊的礼貌,他示意宋苗也坐到沙发上。

“我们来这里首先将死者的死讯告之你,你的第一反应是痛哭,然后不停向杨春兰道歉。”景承声音柔和。“你为什么要道歉?”

“晓佳失踪的时候我请假不在家,如果那天我在的话小佳就不会出事。”宋苗痛哭流涕。

“死者是在回家途中失踪,即便你在家也于事无补,所以说死者的死理论上和你没有关系。”景承目不转睛注视宋苗。“你眉毛低垂是哀伤的表现,可为什么除了哀伤之外我还看见罪恶感,而且还是很深的罪恶感?”

宋苗一愣,不知所措和景承对视。

“还有懊悔!”景承眉头微皱,突然握住宋苗的手,然后一言不发直视着她。

我明显发现宋苗目光闪烁,她在极力避开和景承的视线接触。

“你不是调查过宋苗,并且排除了她作案的可能性吗?”我低声问身旁的梁定国。

“她,她不具备作案时间和动机啊。”梁定国现在也可是不敢确定。

“她和凶案无关。”景承松开宋苗的手。“如果她涉案应该会感觉到害怕,可她的手很温暖,并没有想要逃离的意图,她的懊悔源自于自己没有能阻止凶案的发生,她表现的罪恶感是因为受到了惩罚。”

“什么惩罚?”张春兰追问。

“后悔是比死亡更严重的惩罚,这种惩罚会伴随她一生。”景承在回答张春兰后,彬彬有礼继续问宋苗问。“你能告诉我,你在后悔什么吗?或者说你隐瞒了什么?”

“我,我没有隐瞒什么。”宋苗舔舐嘴唇,分明有一种心虚的慌乱。

“有,你有,你隐瞒了很多事。”

按照我对景承的了解,一旦被他发现破绽后,他会不惜一切的展开攻击,他会抛开人性、道德以及感情直至摧毁目标,但这次他很温婉平和,亦如医生所说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人格。

景承拿起桌上的相册,想必是张春兰这段时间一直是靠相册来追忆女儿的过往,景承一边翻看相册一边对宋苗说。

“你知道死者早恋,也知道她所谓的课后补习是谎言,她是去和男生约会,你还知道死者讨厌自己的母亲,因为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室,你知道张春兰这一次出差其实是和上司一起旅游,还有,杨正接受贿赂的事你也知道。”景承慢慢叹息一声。“你知道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秘密,但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完整,你选择了隐瞒,或者说你是为了让杨晓佳有一个完整的家而选择了隐瞒,所以你现在很后悔,如果你把这些事早说出来,也想杨晓佳就不会遇害。”

“他,他好像是正常的。”梁定国低声对我说。

“不正常,他没有攻击性。”我摇头回答,景承是我见过最独特的怪物,虽然他还保留着怪物的生存本能,却遗忘了自己的天性,但这足以让他追捕到猎物。

“我,我……”宋苗用惶恐的目光注视景承,好像自己所有隐瞒的秘密就写在脸上,能被对面的男人轻而易举发现。

“早恋?杨晓佳在早恋?”梁定国加重语气询问。

宋苗迟疑片刻后点头。

“在排查过程中没有发现杨晓佳早恋,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。”梁定国说。

“和杨晓佳早恋的是谁?”我追问。

“凶案和早恋没关系。”景承摇摇头,注意力转移到张春兰的身上。“知女莫过母,你应该也知道杨晓佳早恋的事,但在警方的调查过程中却并为提及,说明你清楚和你女儿早恋的人不会是凶手。”

“她不是警察,只会主观的去判断,这个人是不是凶手必须要由警方调查后才能判断。”梁定国说。

“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,特别是母亲对子女,母性有保护子女的天性,所以不管是人和动物,母性总是能第一时间分辨危险的存在。”景承看着张春兰声音平缓。“你怀疑的凶手并不是和死者早恋的人。”

“是的,我知道晓佳在早恋,但她不愿意和我谈这件事,女儿长大了,我认为她有自己的隐私和社交,所以我没有干涉,他是晓佳的同学,在警方调查的范围内,晓佳失踪的时候他高烧住院,没有离开过医院。”张春兰说。

景承还在翻看相册,视线停留在全家福上:“你丈夫杨正对于你来说,儒雅、成熟、风趣和睿智,当然,有时候也会固执强势以及不顾及你感受,是这样吗?”

张春兰默默点头,她好像已经明白在景承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。

景承停顿了良久,忽然抬头直视她:“为什么你会怀疑凶手是你丈夫?”

哐当!

张春兰手中水杯掉在地上,我和梁定国也随之大吃一惊。

“我,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你知道的,就如同我刚才所说,血缘是很奇妙的关系,所以母亲能在第一时间分辨是孩子周围的危险,同时夫妻关系也很奇妙,妻子作为女性本能的敏感会很容易觉察丈夫的谎言。”景承突然单刀直入。“你丈夫对你说过谎吗?”

“当然有,两夫妻在一起这么多年,怎么可能没有谎言。”张春兰目光闪烁但还是故作镇静。

这时房间开门的声音传来,急匆匆赶回来的正是杨正,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四十男人的痕迹,充满阳光和活力,一进门表情哀伤无助。

还没等杨正开口,沙发上的景承站起身,猝不及防直截了当说:“你好,请问是你谋杀了自己女儿吗?”

杨正震惊的愣在,好半天才回过神,怒不可歇的呵斥:“你怎么能对一个父亲说出这样的话?”

“我再问你一次,是不是你谋杀了自己女儿?”景承加重声音重问。

“不是,当然不是。”杨正愤愤不平回答后问。“你是什么人?”

景承没有再理会杨正,而是转头看向张春兰,我看见她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,蠕动的嘴角和颤抖的全身还有那透着惊恐的目光,这让我意识到她看出杨正在说谎。

“春兰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杨正一脸茫然。

“不,不会是这样的。”张春兰捂住嘴不停的摇头,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。

“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景承从相册中拿起一张全家福,递到杨正的面前心平气和说。

照片中杨正的笑容是刻意堆积出来,那不是发自肺腑幸福的笑,站在中间的杨正抱着妻女,看上去像是和睦的一家人,但杨正只是指间触碰到张春兰的肩膀,这是肢体抗拒的表现,也是一种厌恶的情绪。

反观杨正和女儿就截然不同,他搂着杨晓佳的腰,身体明显紧靠,这是信赖和依靠的表现,但这种情况不应该出现在父女的身上。

“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,你倒好,真把女儿变成了自己的情人。”景承深吸一口气。“把杨晓佳带到水库的人就是你,警方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嫌疑人,就是因为谁也不会去怀疑死者的父亲。”

“混账,你怎么能对一个父亲说这样的话。”杨正怒不可遏指着景承咆哮。“你是哪个警局的,我要向你领导投诉!”

“你憎恨自己的妻子,因为你早就知道她和上司有染,可迫于自己的身份和职务你没有张扬,张春兰长期出差在外,在家里你有太多时间和杨晓佳独处,畸形的情感让你把父爱变成情爱。”景承不卑不亢将一张父女合照放在杨正眼前。“杨晓佳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样漂亮,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,你把对妻子的报复不知不觉转嫁到女儿的身上。”

“你这是诽谤!”杨正情绪失控。

“杨晓佳年少无知陷入你畸形的父爱中,直到她早恋,她接触到真正的感情,从而想要结束和你的关系,我如果没猜错的话,你并没打算放弃,但杨晓佳已经决定在母亲出差回来的时候说出实情,你当然不能让真相暴露,这不但会让你身败名裂也会断送你的仕途,所以……”景承重重叹口气没再说下。

“畜生!”张春兰声泪俱下。

“诬蔑,这是诬蔑,你凭什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诋毁我?”

“你知道这个家里所有的秘密,当然也包括父女之间不为人知的事,这就是让你愧疚的原因。”景承指向一脸懊悔的宋苗。“你的罪恶感就是源于没有及时阻止这段畸形的关系,你把杨晓佳的死归错到自己的身上。”

宋苗捂住嘴抽泣,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。

杨正拿出电话咆哮,他要打电话投诉景承,但我在他脸上并没有看见慌乱,更多是一个父亲被侮辱的愤怒,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凶手会是死者的父亲,而且两人还有那样的关系。

“你不用承认,我可以肯定死者遇害的时间你绝对没有不在场证据,如果你非要证据的话……”景承依旧很平静。“我用女儿去诋毁一名父亲,正常人的反应不是和我争辩,而是应该打我,往死里打才对,你没有动手是因为你心虚。”

杨正上前一把拧住景承的衣领,以为的景承会临危不惧,但现场他正抱着头生怕杨正动手,好在我及时控制住杨正。

旁边的宋苗抹去眼泪,像是做出重大的决定:“晓佳有一件秘密,她一直在写日记,里面记录了所有事,我知道日记在什么地方……”

杨正一听攥紧拳头的手松开,整个人无力的坐到沙发上,后面的事交给梁定国处理,从屋里出来景承还惊魂未定。

“我之前就是协助警方做这些事?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“还有什么?”

“过程差不多一样,结果可能不太相同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以前的你会用恶毒刻薄的话指证杨正,并且让他承认罪行,但……”我拍了拍景承肩膀苦笑。“但你应该不会放过杨正,我猜你要么让他自杀,要么就是刺激他做出过激行为然后被击毙,这是你惩治罪犯的方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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